那些隱約的記憶一閃而過，便像是夜空中忽然掠過的流星。她仿佛要記起，但轉瞬間又迅速模糊了下去，只剩下一個影影綽綽的輪廓。

寧玥瀅將晶體放在手心，輕揉幾許，感覺到一絲詭異的森冷從中透出，若有若無，似乎不過一種錯覺。她眨了眨眼，擡起頭來，對著石牧薄薄一笑，道：“很喜歡啦，挺漂亮的呢。”

聽她說喜歡，石牧面露喜色，側目瞧了劉鳴軒一下，見他也是喜笑顏開，然後轉過頭來，開心道：“喜歡的話，就送你啦。”

寧玥瀅一楞，道：“幹嘛送我？”

劉鳴軒笑道：“這麽漂亮的東西，當然要配我們漂漂亮亮的小師妹咯，我們兩個大男人要來做什麽？”見寧玥瀅依然還有點猶豫，又道：“這可是我們不意間挖得的，代表著我們的心意，你可不能拒絕啊。不然，我們可要不開心了。”

石牧也連忙說道：“是啊是啊！”

見他們二人都這麽說，而且這東西乃他們親手從泥土之中挖出的，滿滿都是心意，寧玥瀅自然不再推辭，低眸又瞧了那晶體一眼，目光柔柔，波光蕩漾，然後微微一笑，道：“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，謝謝你們。”

“都自己人，別那麽客氣啦。”

劉鳴軒調皮地沖她扮了個鬼臉。

這東西本來是石牧送給寧玥瀅的，這一刻看去更像是劉鳴軒送的一樣，見他雀躍不已、心悅得很，石牧只是淡淡一笑，卻也不在意。

片刻之後，石牧道：“小師妹，這塊晶石你以後就戴著吧。”說著左手前伸，道：“給我一下。”

寧玥瀅不解，將晶體遞了過去。

石牧接過晶體，置於左手掌心，微微閉目，右手如風般在身前快速晃動，光芒閃閃，縷縷光絲如銀發一般環繞在晶體周邊，甚是美麗。眾多光絲漸漸匯聚，幻為了一根精細的紅繩，與那晶體融為一體，置於中心，便像是將它貫穿了一樣，從兩側伸展出來，形成了一根封閉成環的紅色掛繩，與晶體渾身的暗紅甚為相配。

“好了。”

石牧睜開眼睛，將晶體遞回。

寧玥瀅將多了條紅繩的晶石拿在手中，看了又看，心中稱奇。其實，紅繩並未貫穿晶體，只是融入了法術，與晶體緊緊地黏在了一起，就像是穿透了一樣。不過，能做到這種程度，卻非易事，需要損耗不小的力量，那根紅繩便是由力量凝聚而成，而非普普通通的一根繩子。

“掛在脖子上試試。”石牧微笑道。

寧玥瀅依言將紅繩輕輕戴到了脖子上，墜於胸前。頸上肌膚勝雪，白膩如脂。紅繩精細，晶石奇美，配在她身上，搭著一身雪般的白衣，便像是萬片白雲之中點綴著一朵艷麗的紅花，俏美異常，如是仙畫，竟是別有一番風韻。換做一般人，可駕馭不了這身搭配，但對於她，卻像是先天配置的一樣，怎麽瞧怎麽順眼，怎麽看怎麽好看，實在美不勝收，靚若天仙。

“哎呀呀，真是美得不得了啊！”

劉鳴軒作出一個大為詫異的神情，繞她連轉了兩圈，從身前打量到身側、再到身後，然後又繞了回來，口中讚詞不斷。

寧玥瀅一陣紅暈爬上臉頰，不禁低下了頭來。

陰郁了半年，難得如此開心一下，劉鳴軒霎時恢覆了昔日的“光彩”，沒心沒肺地逗起她來。寧玥瀅哼了一聲，道：“這寶貝可是石師兄送的，你臭什麽美？”

劉鳴軒嘿嘿笑道：“要不是我，石師弟又怎會發現這個寶貝？顯然是托了我的一個大大的福。”

寧玥瀅不去睬他，轉頭對石牧道：“石師兄，謝謝你啊，以後我會一直帶著它的。”說著嫣然一笑，燦若桃花，艷美動人。

“你喜歡就好。”石牧一臉歡欣。

……

萬千山這幾日一直在書房待著，狂舞筆墨，疾練書法，每天也就出門那麽幾下，見沒什麽異動，又折回了書房，要不習筆，要不研書。劉鳴軒瞧出他的規律，心中盤算著什麽時候下山最不容易驚動到他。不過，至今為止，他依然想不出一個可阻止寧玥瀅跟去的辦法。

這晚，夜深人靜之際，劉鳴軒帶好裝備，悄然潛到寧玥瀅的房間裏。由於白天裏二人已經有所溝通，寧玥瀅此刻也已經備齊了東西，見劉鳴軒如約而至，趕緊跟他一起出門，沿著他之前已經查探好的路線，偷偷摸摸溜下山去了。

第一次偷偷下山，寧玥瀅心中不安，每往山下走一步，就覺得有雙眼睛在黑暗裏盯著她。那仿佛便是師父的眼睛，很是嚴肅，盯得她渾身不自在，感覺此刻的自己就如做賊一般，心虛得慌。腳下忽然響起哢嚓一聲，絆到了一根斜伸出來的樹枝，登時失足跌下，好在劉鳴軒左手伸出，將她扶住，這才沒有跌個狼狽模樣。

“怎麽了？”

劉鳴軒疑惑地望著她，眼裏含帶著一絲關懷。

“我沒……沒事啦……”

她很是抱歉地搖了搖頭。

摸著夜黑，行了幾個時辰，他們終於來到了山下，走到了結界之外。若是禦劍，他們早就遠去了，但由於擔心被發現，思慮再三，劉鳴軒最後決定還是步行下山最為保險，方才走了這麽久。下得山來，出了結界，只覺寒風凜冽，遍處白霜，寧玥瀅這才意識到，此刻的山下正值初冬。原來，自己上焚遙山已經快兩年了。

“真是準備不足啊，居然這麽冷！”劉鳴軒也久未下山，各種準備，就是沒有這方面的準備，身上穿的還是薄薄的衣物，哪裏擋得住寒冷？

寧玥瀅微微哆嗦了一下，記起二十多個月前山下遇見石牧的情景，竟過去了這麽久，真是時光飛逝啊。她定了定神，道：“這裏距月鏡城有好多天的路程，我們先到附近找個客棧歇一歇腳，順便添些衣物。”

劉鳴軒道：“我記得西北邊百裏外有個小鎮，我們去那裏。”說著拔出背上的寶劍，懸於距地面一尺高處，將劍變大，然後喚寧玥瀅上劍。

“嗖”的一聲，劍如疾光，往西北方向飛去了。

凜冽的寒風迎面撲來，刮在臉上，隱隱生疼，劉鳴軒雙手揮動，懷前畫圈，登時升起一個白色光罩，將二人籠罩其間，將風擋在了外面。

沒了冷風，瞬間暖和了不少。

寧玥瀅站在劉鳴軒的身後，顧盼兩側，除了嘩嘩的白光，竟是什麽也看不見。

她低目愁思，心想師父會不會發現他們已經不在焚遙山了；如果發現，他會是怎樣的反應？

或許，會一言不發地望著他們，眼裏滿滿都是冷厲。

也不知過了多久，他們終於在一個小鎮的街道上降落。將劍收起，回到冷冷的風中。此刻依然天黑，鎮上寂靜，轉了一圈，竟沒一家店是開著的。所有房子，緊緊關著門，悄無人聲。

“估計還要一個時辰，天才破曉。”劉鳴軒擡頭望天，月亮躲在雲後，夜色沈沈。

寧玥瀅尋思片刻，道：“要不，我們到下一個鎮去？等到了那裏，天應大亮，商鋪盡開，便可買些衣物了。”

劉鳴軒點頭，道：“好，聽你的。”

正當他要反手拔劍，忽聽得遠處有人說話，心中一驚，懸在劍柄上方的手登時定在了一瞬。寧玥瀅亦覺詫異，循聲望去，源於前方街道的拐角處後不遠的地方，正朝著他們這邊靠來。

只聽一人道：“就在這附近了。”

另一人笑道：“張兄弟，如果真能找到，便不用再上焚遙山了，如此一來可省了不少麻煩啊。”

不用再上焚遙山？劉、寧二人又是一驚，面面相覷，心中均道：上焚遙山做什麽？不過，令她更驚訝的是，後面的這個聲音，似曾相識，也不知以前在哪裏聽到過，卻是無比的熟悉。

生怕被人發現，劉鳴軒腳尖在地面輕輕一點，右手一抓，帶著寧玥瀅一起，往身後的一個屋頂縱飛而去，當即矮下身來，伏在上邊，輕聲道：“我們在上面瞧瞧，看看到底是什麽人。”

寧玥瀅輕輕點頭，表示同意。

遠處，那被稱作“張兄弟”的人道：“確實，我們都在這焚遙山下轉了一年多，都尋不到潛入的辦法，焚遙門所設的結界實在非同小可，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派。”

之後那人冷然一笑，道：“焚遙門雖然尚是天下第一大派，但這個頭銜，只怕要留不得久了。”

“張兄弟”道：“那是，殘夜教主法力無邊，只待離火玄天劍鑄得，天下便將再無不能破解的結界！那個時候，焚遙門還算什麽東西？哈哈！”

“暗玄教的人？”聽到這裏，寧、劉二人皆閃過同樣的念頭。殘夜乃暗玄教教主，他們早已盡知。這個教派，盛起已有十來年，日漸壯大，如今已經成了天下諸城各派不敢小覷的勢力。

聽得對話，還有漸漸臨近的腳步聲，劉鳴軒判斷對方只有兩人，心中思忖：“這兩個暗玄教的走狗，竟敢如此大言不慚，欲對焚遙門不利，如今讓我撞見，看我這不將你們的狗腿打斷！”

寧玥瀅瞧他面顯怒意，知其心思，趕忙拉住他的袖子，低聲道：“可不能輕舉妄動啊。”

劉鳴軒道：“不過幾個嘍啰而已，不用擔心。”

寧玥瀅柳眉微蹙，道：“我覺得還是先觀察觀察一下為好，以免意外。”

這時，已見兩個人影從前方的那個拐角處緩緩走出，夜色蒙蒙，一時無法看清他們的樣貌。

走了一段，其中一人忽然停下，東張西望一番，道：“我能感覺到，火玄晶就在這裏！”

聽聲音，便是那個“張兄弟”了。

“這裏？”另一人也停了下來，聲音微顯驚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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